像农民一样思考

——在2025年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上的讲话

校长 孙其信

(2025年6月17日)

亲爱的8120名中国农业大学2025届毕业生同学们，线上出席毕业典礼的烟台研究院、三亚研究院的毕业生同学们以及在看台上的家长朋友们：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学校向全体毕业生顺利毕业致以最热烈的祝贺!在你们完成学业，即将进入下一段人生旅程之际，我们应该感恩辛勤培养你们的老师、为你们做饭的后勤师傅、为你们打扫卫生的保洁员、为你们守护宿舍安全的宿管，更要把感恩送给默默无闻支持、爱护你们的家长们，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最衷心的感恩!

　　刚才两位毕业生代表作了非常精彩的发言，校友代表郭音龙先生代表毕业生校友作了精彩的发言，我非常感动。本科毕业生代表在发言中讲到了“种子”，我觉得这个词语用得非常好，种子是一个生命体，是一个非常顽强的生命体。大家知道，现在的古生物学可以通过抽取上万年前的碳化种子的DNA来追溯生命的演化历程。有报道称，长寿的种子在土壤里可以存活几十年。希望同学们在迈向人生的下一个征程时，能够像种子一样，坚守破土而出的变革力量，坚守向下扎根的战略定力，去开创属于你们的下一个更伟大、更辉煌的时代。郭音龙校友是学校经管学院的毕业生，我跟他有过多次交谈，让我非常感动的是，他讲到了在学校学习时的点点滴滴，但他在今天的发言中没有讲自己的故事，我给同学们补充一些信息。郭音龙校友毕业后历经了多个岗位，最后选择自己并不擅长的“水产养殖”领域开始创业。一个月前，郭音龙校友决定在母校迎来建校120周年之际，向学校捐赠1亿元人民币设立基金，支持母校建设发展。他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他曾经在学习期间有过一次创业的经历，年轻人有干劲、有闯劲，选择了一个创业项目，投资来自社会资本，但是创业失败了。当时他找到投资人说愿意写一张欠条，等有钱了再返还。投资人说，投资不是让返还的，失败了没有关系，可以重来。郭音龙校友用这样一个故事回答了学校的教育就是不断创造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创业经历。如今，他在新的赛道上取得了新的成就。他之所以对母校有着深厚感情，是因为他的一位辅导员在其创业和学习的各环节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关爱、鼓励和支持。我觉得，这是中华文化的一个典型标志——爱、大爱、爱心。

　　同学们，2025届毕业生注定是中国农业大学历史上最特别的一届毕业生。刚才辛贤副校长讲了，今年恰逢学校建校120周年，你们是唯一的一届毕业生，再次向同学们表示祝贺!除了祝贺，我认为2025届毕业生是最特殊的一届毕业生，你们赶上了一个巨变的时代。因此，我今天在毕业典礼上的讲话就是讲“特别”之处。

　　一、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当下和未来的不确定性显著上升

　　“特别”，就是我们正处在一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巨变时代，这个时代的重大特征是不确定性。毕业生们在庆祝毕业的同时，面对未来，面对具有不确定性的未来，我们应当如何面对和应对？我想，消极的应对是我们会焦虑，会无奈。但是当我们把视野拓展至中华文明五千年的辉煌历程，置身于中国近代的历史巨变，置身于新中国成立70余年的伟大变革中，我们会深深感受到，中华文明蕴含着非常智慧的哲学逻辑，即“变与不变”。当我们认识、领会并把握了中华文明“变与不变”的哲学逻辑，我相信，同学们在面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挑战时，会更有自信、更有定力，更能抓住取得成功的可能和机遇。

　　当今时代的确处在巨变的时代，这种巨变表现在：首先，全球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6月10日，世界银行发布最新一期《全球经济展望》报告，将2025年全球经济增长预期从1月份的2.7%下调至2.3%，这意味着今年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经济增长最慢的一年。在座的同学们都没有亲身经历过2008年，因为大家基本上都是00后。2008年，一场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震撼了整个世界。这场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危机，不仅导致了金融市场的崩溃，也引发了全球经济的深度衰退。6月3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发布经济展望报告，将2025年和2026年全球经济增速预期均下调至2.9%，较3月预测值分别下调0.2%和0.1%。2025年以来，OECD已经两次下调世界经济增速。其次，世界地缘政治冲突不断加剧。国际局势动荡不安，区域冲突给世界和平稳定和安全带来了巨大挑战。2025届毕业生，如果按照4年学制来计算，是2021年入学，如果按照5年学制计算，是2020年入学，因此你们是在疫情期间入学的。如今，新冠疫情已经过去，但我们面临着全球老龄化挑战、全球气候变化挑战。我们必须要看到，在挑战的背景下同样蕴藏着巨大的机遇。再次，当今时代的最大变化是科技创新日新月异。大家知道，信息革命、网络经济造就了世界信息网络的基础，美国有微软、谷歌，中国有阿里巴巴、中信、华为等，我们正经历着一个新的科技时代——人工智能时代，经济、社会、政治、人民福祉等各领域将被彻底颠覆。全球政治、经济格局正发生新变化，“全球南方”崛起。我很高兴地注意到，今年8120名毕业生中有57名国际学生，这是中国农业大学履行国际使命、担当国际发展的历史责任。6月15日，学校在金码大厦举行了2025世界农业科技创新大会“WAFI对话”系列活动，我们非常荣幸邀请到了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总干事约翰·斯温宁(Johan Swinnen)。学校部分留学生参加了活动，有2位留学生向我提出问题，我介绍了过去中国农业大学为推动中非合作作出的历史性贡献，我注意到，来自马里、埃塞俄比亚的留学生提出，中国农大能不能到他们国家做一些项目。这说明在全球经济和政治格局发生变化的大背景下，中国在维护世界稳定、促进全球发展，特别是推进南南合作方面的作用地位在不断提升。我讲这么多，接下来想给同学们简单回顾一下中华文化历史上的“变和不变”。

　　二、从中华文明历史上“变与不变”的哲学逻辑中增强应对的思维

　　面对巨变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思考、充分准备应对如此巨变的时代。我认为，可以从中华文明历史上“变与不变”的哲学逻辑中增强应对的思维。

　　第一，中华文明五千年历史中的“变”。

　　回顾中华文明五千年历史，我理解是一部变中求索、变中求新、变中求生、变中图强的变革史，这种不断的“变”造就了中华文明五千年延绵不断，成为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关于“变”，我想划分三个时段分析：首先，看古代中国。古代中国每个王朝的兴衰都深刻关切到社会的变革和变化。例如，秦国的商鞅变法，有一个著名的故事叫徙木立信。经过秦国的多次变革，特别是以商鞅变法为代表的彻底变革，造就了强大的秦国，并实现了国家统一，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制的封建国家。这恰恰证明了，“变”是硬道理，只有变革才能发展、才能生存、才能强大。其次，看近代中国。如果以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作为中国近代史的开端，中国近代史的第一场变革是洋务运动，当时大家认为中国的技术和军队力量不如西方，所以我们购买了德国的船舰，但是经过一场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也宣告了洋务运动的失败。此后，发起戊戌变法的康有为、梁启超认为，中国的落后不是没有船坚炮利，而是制度不如人，提出要探索君主立宪制改革，旨在通过变法图强来拯救民族危亡。然而，由于顽固守旧势力的阻挠和资产阶级的软弱性，这场运动最终以失败告终。百日维新失败后，中国知识分子进一步思考和探索，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我们向西方学习的君主立宪制还不够先进，还有比君主立宪制更先进的民主共和制度，于是发起辛亥革命。辛亥革命虽然结束了清王朝的统治，把民主共和制度引入中国，形式上这次革命成功了，但是也没有为中国的图强找出明确的道路。一直到1919年五四运动，这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彻底的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爱国运动‌。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伟大觉醒中，中国共产党应运而生，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深刻改变了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发展的方向和进程，深刻改变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前途和命运，为中国的图强求变找到了一条永久的发展路径。再次，看新中国成立以后。新中国发展的历史是一部波澜壮阔的改革史。1956年，新中国完成了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实现了把生产资料私有制转变为社会主义公有制，我国初步建立起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大家知道，新中国的一个伟大变革，就是我们实现了“两弹一星”，跻身世界大国，集中体现了社会主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越性。1978年实行的改革开放，是载入中华民族发展史册的一场历史变革，中华民族实现了从站起来到富起来的伟大飞跃。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化改革，推进全方位改革，中华民族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最近，我关注到网上有一个视频，国际问题学者、全球化智库副主任高志凯在接受西方媒体采访时，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对话。主持人就中美关税抛出了一个尖锐问题，高志凯用流利的英语回应道：“We don't care!中国已经延续了五千年，那时候美国还没诞生，没有美国的情况下我们也能继续发展。”不怕，这就是中国文化、中国精神、中国力量的底气，这就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变”。

　　第二，中华文明五千年历史中的“不变”。

　　当我们在变中求索、变中求新、变中求生、变中图强的过程中，我们“不变”的是什么？这就是我今天想跟同学们分享的最重要的学习心得。回顾中华文明演变的历史、近代中国的革命史和新中国的发展史，“不变”的是中国的哲学思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中华精神。首先，中国哲学思想有着深厚的哲学底蕴。老子有“反者道之动”的逆向思维。《孙子兵法》：“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韩非子提出：“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王夫之认为：“天地之德不易，而天地之化日新。”这就是中华哲学应对变化世界的哲学思维。其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我们有“天人合一”的宇宙观。《道德经》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是宇宙运行的根本法则，这就是中华文明的宇宙观和自然观。中华民族是一个追求和平的民族，我们有“和而不同”的社会观。《论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我们求同存异的文化传统。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礼”是中国文化的精髓，我们有“先礼后兵”的智慧。再次，中华文明不变的是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勤劳勇毅，自强不息。从近代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到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再到1978年改革开放，我们遇到了艰苦的年代、危机的时代，但是我们都挺过来了，并不断走向强大和辉煌，这就是支持我们不变的中华哲学思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华优秀精神。这种精神与西方的政治思想形成鲜明对比，美国政治家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J. Mearsheimer)有一本书《大国政治的悲剧》，他提出“进攻性现实主义”理论。实际上，当前西方社会的发展理念便是进攻性现实主义的霸权理念，这与中国文化的哲学思想、精神格格不入。

　　三、汲取中华文明“变与不变”的智慧

　　刚才，我讲了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变与不变”，我们再把思绪回到今天。在同学们即将走向下一段人生旅程之际，我想把中华五千年文明“变与不变”的哲学逻辑总结归纳为6个字，送给毕业生同学们：责任、热情、创新。

　　第一，责任。应对变化的世界，应对不确定的未来，每个人要履行好自己在社会、组织、家庭中的责任。今天到场的家长们默默支撑你们的事业发展，而且不远千里出席你们的毕业典礼，他们就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同学们，当我们面对未来的世界时，勇于承担责任、勇于履行责任是我们应对未来世界不确定性的第一种方法。

　　第二，热情。最近，我读了日本实业家稻盛和夫的一本书。他是日本著名的企业家，有生之年创造了两家世界500强企业，在78岁高龄时出任日航董事长，让日航实现了扭亏为盈。他曾经写过很多书，都是比较通俗的读物，我想与同学们分享他提出的一个人生公式，“人生·工作的结果=思维方式×热情×能力”，一个人的成功取决于你的能力，取决于你的热情，取决于你的思维方式，这三者不是加和关系，是乘积关系。比如，一个人的能力是90分，但是他的热情只有30分，他的得分是2700；如果一个人的能力只有60分，但是他对事业有着高度热情，有90分，他的得分是5400。同学们，无论未来面对怎样的挑战、风险、不确定性，我们只要抱定对事业的热爱、对事业的追求，必然能挺过风险、走过骇浪、取得成功。

　　第三，创新。最近，我阅读了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Peter F.Drucker)的书，他提出了一句话“The best way to predict the future is to create it”，即预测未来最好的办法是创造未来。同学们，未来是不确定的，但是当我们把握未来的主动性，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它真的不可怕。

　　我认为，责任、热情、创新这6个字，归根结底是两个字——“农民”。我们都是农大毕业生，我们都要像农民一样思考，think like a farmer，我们要像农民一样做事，work like a farmer。有些同学可能知道我的微信名是“农场主”，我很自豪我是一个农民。同学们，农民的思维方式、农民的做事方式，恰恰体现了“变与不变”的哲学逻辑。当我们种下一颗种子时，要精心地呵护它，要履行责任；当它出苗时，我们要精心地培育它，要施肥灌溉，热爱它；当它遭遇病虫害时，我们要用创新的技术和方法守护它，这就是农民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同学们，作为农大人，我们应记住以农民的思维、农民的方式做事，恰恰是应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最大法宝。

　　最后，祝同学们鹏程万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