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上海开放大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终身学习研究所（UIL）、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信息技术研究所（UNESCO IITE）联合主办的“2025数字化终身学习：创新·智能·融合”国际会议在上海开放大学举行。来自37个国家的200多位国内外专家学者、教育决策者及研究者齐聚一堂，共话数字化时代终身学习的发展方向与实践路径。其中，会议特邀五位全球数字教育与终身学习领域的专家，从国际视野、本土实践与技术创新等多重维度，共同解读“创新·智能·融合”的深层意涵，并分享前沿洞察与发展思路。

AI时代的终身学习需构建“人机共学”新生态

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数据科学研究所客座教授梅里亚德・普拉奇克以“与智慧机器终身共学”为题发表主旨演讲。她直面全球老龄化与AI技术变革叠加下的终身学习挑战，提出核心观点：AI时代的终身学习，绝非人类被动适应技术，而是要主动构建“人机协作、能力互补”的共学生态，通过技能升级实现个体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普拉奇克指出，2050年全球65岁以上人口占比将达22%，在“50岁成新30岁”的健康老龄化趋势下，老年群体需持续学习，并参与社会生产。与此同时，以生成式人工智能为代表的第六波创新浪潮正加速推进，2025年被称作“Agent一年”，具身化AI、数字人同事已融入工作生活，大型推理模型、大型语言模型、大型生成式模型等，这都在改变这个世界。在此背景下，传统“一次性学习+终身工作”模式难以为继，无论居住地在何处，都需要通过终身学习来应对时代的发展。

AI会否取代大量职业？普拉奇克分析说，目前90%的行业中，大部分编码工作可由AI完成，人类工程师则负责代码的修改与优化；而在艺术创作领域，电影制作人、艺术家和音乐家也都在与AI共同创作，比如Spotify平台上就有AI参与创作的内容频道。这就意味着不少工作岗位会发生转变。对于个体来说，应该学会与人工智能协同工作，抓住终身学习的机会，持续提升专业技能，以及好奇心、创造性思维、同理心等软技能。

普拉奇克进一步分析说，就组织层面而言，一些公司推出700个聊天机器人替代人类客服，却可能因服务质量下降、客户投诉飙升，最终恢复人类服务。基于此事实，她强调，AI核心价值是“增强”而非“替代”，人工智能与人类应以一种互补的方式来开展合作，从而增强组织整体的能力。

在教育模式升级方面，普拉奇克提出，AI时代终身学习需突破Web2.0时代“翻转课堂”“社交网络学习”模式，转向“生成式主义”新范式。学习者通过与AI开展苏格拉底式对话、批判式互动来构建个性化知识体系，而非被动接收资源。她认为，传统的静态化教学已不适应AI带来的动态学习场景，教育者需将专业知识转化为“内容智能”“领域智能”，设计关系型Agent、认知型Agent、教学法型Agent等教学工具，让AI成为“可对话的学习伙伴”，让人类和AI协同成长。

让AI成为终身学习“教育权”的推动力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终身学习研究所理事会主席，加拿大成人教育合作研究所前所长丹尼尔·巴里尔，就“生成式人工智能时代教育权的持续演进”这一主题发表演讲。

巴里尔指出，从近几年的发展变化来看，生成式人工智能已从教学设计与实施的边缘走向核心地带，大语言模型能完成教学内容整合、课程规划、多模态资源生成等全流程工作。对此，公共教育体系正审慎地开展试点转型，而私营机构则凭借资金优势快速迭代，设立的标准令不少公共教育机构都难以企及。

在个人层面，AI辅助自主学习渐成主流，这种人机互动已无缝融入人们的工作和生活之中。一项研究表明，全球约10%的成年人在使用ChatGPT，49%的对话集中于学习领域；其中，课业辅导、创意构思、健康咨询以及烹饪指导是最受欢迎的类别。在生态系统层面，Anthropic、OpenAI等AI企业正大举进入教育领域，其推出的通用人工智能平台正在逐步接替原来由教育科技公司提供的服务。这既推动了服务创新，也重塑了行业格局与治理方式。

同时，新兴的学习技术彻底改变了知识的获取、创造与认证的方式，智能虚拟助手、AI优先学习平台、沉浸式生成内容等，不仅拓宽了学习渠道、为学习者定制个性化学习路径，更创造了全新的教学方法。其中，AI驱动的智能虚拟助手让学习者能及时获得海量知识，并获得循序渐进的辅导和支架式、个性化的支持；交互式融合人工智能的学习管理系统，已能实现内容的自动筛选、技能管理推断、学习路径的自适应调整以及精细化反馈的推送；生成式人工智能则正在变革教学设计，它能够按需生成课程内容、评估材料以及媒体资源，并延伸至增强现实与虚拟现实模拟等领域。

巴里尔认为，数字教育技术无疑改变了实现教育权的方式。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教育权需延伸至线上环境、所有年龄层，在可用性、可及性、可接受性、适应性原则的基础上，增加问责机制。

此外，还应将网络设备、开放资源视为公共产品，并通过新条约制定、现有法律解释等途径，建立健全数字保障措施，规范数字化学习服务供给，明确成年人接受再培训的权利，并保护弱势群体的权益。

利用算法促进包容性的终身学习

马来西亚亚洲e大学校长安萨里·艾哈迈德发表了题为“在全球南方国家中，利用算法促进包容性的终身学习”的主旨演讲。他指出，当今世界正站在技术、人文与无限可能的交汇点，知识每12小时就会翻倍一次，迫切需要持续的技能升级。他提出一个关键问题：“我们的学习是为了获得学位还是为了应对人生的变化呢？”面对全球南方40亿学习者占全球人口60%的广阔图景，他坚信“所有人都不应该被排除在外”，必须把握算法潜力，弥合数字鸿沟。

为实现包容性终身学习，他阐述了四大支柱：数字智能和领导力、以人为本的数字化教学法、可持续且高质量的智能教育以及符合道德的人工智能并确保智能保证。他强调，作为大学，必须拥抱AI，并思考如何让教职员工在教导学生时秉持道德伦理。

他还介绍了亚洲e大学在创新方面的重点实践。他表示，“我们不认为人工智能会取代教师，相反可以扩展教师的影响力”，具体应用包括AI教学辅导、包容性AI、博士研究AI助手以及AI辅助评估和内容开发。他同时认为，学习的个性化和自适应是另一个重点。AI能根据学生具体需求定制学习时长，并服务于多样化学生群体。可及性和包容性同样关键，需关注城乡差距，确保农村地区获得AI学习资料，并为残障人士提供文本转语音等技术支持。

他呼吁“将多样性转化为共同命运”，确保在全球南方，算法服务于尊严、公平与自主决策。他希望与国际技术公司等加强合作，共同开发符合道德、兼顾公平的算法，让终身学习者以可负担的价格获得优质学习体验。

树立以人为中心的AI教育伦理观

加拿大Contact North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马克西姆·让-路易发表了题为“超越算法：以人为中心的人工智能促进包容性终身学习”的主旨演讲。他从实践层面解读了数字技术如何让学习更灵活、更普惠，

他认为，“AI不是从云端降临”，而是由人设计、部署和引导的，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选择与AI来共事和协作”。针对“技术是中性的”这一普遍看法，他提出警示，认为“每一个算法都有其创作者的烙印”，包含其内在的主观性，因此在谈论技术中性时必须确保责任心。

对于AI能释放教师从事更具创造性工作的愿景，马克西姆·让-路易表示认同，但他同时提醒，需警惕自动化可能消除工作机会以及导致“没有同理心了”的风险，因为AI无法替代人类的同理心、敏感、道德洞察力。关于AI促进公平的承诺，他认为，“公平性不是有了这个机会就能够自动实现”，它需要持续的警惕性和包容性的共同努力。他反对“适应是唯一选择”的被动论调，认为未来并非预先设定，我们不应只是“乘客”，而应是“驾驶员”，要起到主动性作用。

在主旨演讲中，他提出了自己的重要观点：“教育不是一个商品”，而是最为重要的公共产品；“学习不是一个交易，学习是一种信任”。他总结道，真正的领导力并非掌握工具，而是“掌握和传递价值观”，需要在实践中秉持诚信并反思成果。

构建智能生态的学习型社会

上海开放大学校长贾炜作了题为“构建智能生态的学习型社会：愿景与路径”的主旨演讲。他全面呈现了上海在数字化终身学习领域的创新实践，尤其是老年群体数字学习服务的探索，让大家看到了“创新·智能·融合”主题在本土落地的生动图景，也为全球终身学习城市建设提供了“上海方案”。

贾炜认为，我们正处在一个需要颠覆性创新的时代，AI正成为必要的生产要素，构筑生产力增长的新引擎，并日益颠覆日常行为习惯。面对数字生产与智慧生活的深刻变革，他提出关键一问：“在新的工作范式面前，我们教育应该做什么？”答案是教育要激发人的创造性、共情能力以及人类特有的战略判断能力。

今年8月，中国发布了《关于深入实施人工智能+的行动意见》，展望了新一代智能终端、智能体等应用普及率在2027年达70%、2030年超90%的快速发展趋势。展望未来，贾炜描绘了智能生态学习型社会的愿景：在这个社会中，“AI让知识无处不在、让学习无界贯通、让服务精准触达”，是一个服务全龄人群、全生命周期、全产业的多元共创、人机深度协同的社会。核心理念将从“以学习者为中心”升级为“学习者发展优先”，更加突出学习者的自主性、能动性和自我导向。

他用一句话概括了智能生态的学习型社会：“AI将更加知我、懂我、帮我”，同时期待未来的学习型社会能帮助市民做到“四个一”，即一个动作完成一件任务、一句话唤醒智慧应答、一个眼神开启智慧生活，乃至一个意念达成心中所愿。他以上海探索实践为例提出，要构建“一纵一横”四个支撑点的生态系统。“一纵”指的是现有的开放教育体系，从市区、街镇、村居纵向构建知识网络，“一横”是政府、学校、企业、社会组织的多元协同。

四个具体支撑点则是“一网、一圈、一展、一行”。“一网”，即升级“上海学习网”为市民终身学习公共服务平台“一网通学”，实现“终身学习泛在可及”。“一圈”，是建设“15分钟的生活学习圈”，实现学习圈与生活圈的融合。“一展”，则是创新举办课程展，要将产品作为课程研制的起点，推动“产品课程化”，让课程研制服务生活需求，让生活更美好。“一行”，是终身教育的学分银行，让“学习积分成为美好生活的刻度”，实现学习成果的认定,提供更多学习权益和帮助大家改善生活品质的生活服务类产品，最终让学习真正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最后，贾炜以上海市市花白玉兰作比喻，期望上海能构筑起智能生态的学习型社会，如白玉兰般“无形处托举每一位学习者，无形处守护每一步学习路”，让学习者的光华化为城市盛开的繁花似锦。

五位专家的演讲不仅揭示了人工智能对教育模式的深刻重塑，更强调了“以人为本、伦理为先、包容为要”的核心价值。从构建人机共学新生态，到推动教育权的数字进化；从关注全球南方的包容性学习，到倡导以人为中心的AI治理，再到上海所提出的智能型学习型社会蓝图——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共同目标：在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让终身学习成为每个人自由发展、社会持续进步的重要基石。

记者 程媛媛 刘时玉

来源 上海教育新闻网